姜维磐跟他的父母原本是众所周知的那种美满家庭,至少在十岁前。十岁之後,父亲开始学会一种新型的管教方式,作法是:先运用人类有限的肺活量,吼出街访邻居都听得见却会视而不见的声音,接着开始舞动那条灵活的舌头,把所有可以将人羞辱到地底的词汇全部都描述一遍,对着和你组成家庭的生命T;再来,请举起你的手,握成拳头,那是你心脏的大小,把力量灌入拳头,将你的妻子挥到墙上去,十岁的儿子当然也不能错过;接着,抬起你的脚,那只因为穿着皮鞋太久而被磨得发痛的脚,踩他们,对,就是这样,踩下去。很好,你做到了,他们已经连报警的力气都没有了,非常好,或许你可以做一些收尾的动作,拉开西装K拉链,宣示自己至高无上的地位,朝他们排出小便。对,你是那麽的伟大,你养活他们,你每天辛苦赚钱,T1aN着领导的鞋子,为了他们忍辱负重,为什麽他们不能给你一点回馈呢?很累对吧?需要纾解对吧?重复刚刚的新型管教方式就行了,既可以纾压,同时也能得到家人的尊重,他们不会拿着缴费单到你面前提醒,他们会自己想办法的,是的,你获得了自由。
姜维磐十岁之後,身上的瘀青没有消退过,通常他会挡在母亲面前,即使这个动作会让他遭受到更大的伤害,姜维磐也没有退却,直到母亲终於报警,也将他送往医院。
姜维磐在病房中醒来後,有个警察叔叔来问他一些问题,他很想把父亲的所作所为都告诉他们,但是嘴唇跟喉咙都好乾,两瓣唇都破了皮,因为乾燥而紧贴着彼此,这让姜维磐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奇怪的是没有任何人在意这件事,他看见警察叔叔向站在病房门口的父亲打了招呼,并露出笑容。
他们没有离婚,但是姜维磐知道法官叔叔有给他和母亲护身符,让父亲不准靠近,而且母亲也离开桃园,跟他一起住到台北近郊,在那里寻觅新生活,平静的日子持续着,母亲每天都工作到好晚、好晚,姜维磐只能独自守卫着这空荡荡的小房子,盯着挂钟发呆。十四岁那年的某个晚上,父亲再次出现了,但是他脱光衣服整剩下一条平庸的四角K,跪在他们家门口,身上都自己用美工刀割出来的伤痕,其实伤口不大,但就是血淋淋的,有点吓人。他就这麽跪着跟姜维磐一起等母亲回来。
再後来,父亲喝醉了都会回来这里,他不打母亲,但是会打姜维磐,都揍在肚子上,那个地方瘀青不明显,却会让人痛苦不已。母亲从来不知道这件事,也许只要父亲能乖乖的在她身边,不要打她,一切就完好如初,这个生活一直持续着。
其实这个人也没有特别让人可怜的地方,家暴,总是在大家嘴里隐身但并非罕见的事情,人与人之间的暴力,不管是物理上、JiNg神上,每分每秒都在持续上演着。姜维磐的处境可以挑出幸福的地方很多,至少不会饿肚子,父母都不会严格把关成绩,不是还不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