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顺安提着灯笼,一路往外走。
炼丹房里灯火通明,人影绰绰,各种丹香药香弥漫浓郁。
换班的药童、医师脸上疲惫之色未消,上眼皮子直找下眼皮子打架,却还是动作不停,匆匆进了炼丹房。
颇有前世血汗工厂,一年到头不停歇的架势。
看得陈顺安直摇头。
巡逻的护院见到陈顺安,稍稍盘问两句后,便放他出门。
陈顺安出了大药房,信步朝鱼市而去。
直到彻底见不到大药房了,陈顺安忽然脚步一转,闪身掠进一条小巷。
灯笼熄灭,黑巾裹面,陈顺安眼中一缕精光掠过。
下一刻,一道黑影便如水入汪洋般,融入墨色之中,朝来时八家庄方向而去。
他是为了那条大黑蛇而去。
作为陈顺安正儿八经,面对面遇到的第一只妖祟。
陈顺安心底有太多疑惑。
京畿人烟稠密,各路武者层出不穷。
除非是西山那些险恶之地,否则稍微有些气象的大山川泽,都有某某大户人家的府邸、庄园坐落于此。
那条大黑蛇藏在哪里,从何而来?
而且,那条大黑蛇灵智不低,似乎具备沟通的可能。
陈顺安很想从它口中,获得更多关于圣朝的信息。
关于妖魔、仙神的信息。
陈顺安的苟,是审时度势,有十足把握再行雷霆一击。
而非当缩头乌龟,以为不冒头、不出面,一切便可无事发生。
那只大黑蛇,不过堪比斩一贼的武者。
陈顺安仔细对比双方实力后,自觉还是有九成九把握。
而且,最令陈顺安感到古怪的是,他还从那只大黑蛇身上,发现了些许相似的功法气息。
陈顺安很快来到八家庄。
正是乌云遮月,四周一片漆黑,偶尔传来的一两声犬吠虫叫,更显幽寂。
陈顺安用虎头棍拨开杂草枝丫,便见一条清晰的蛇道,径直朝山里去了。
陈顺安沿路而走,左右也渐渐多了些松林柏树。
不少成了气候的古木,树身上都有奇特的标记,写着诸如‘某某保甲,专司照料,不可擅伐’等字迹。
陈顺安看古时一些书上说的,白山人刚入关,定都京师的时候,大肆砍伐山林,修建陵墓行宫。
再加之百姓们也砍柴伐柴,烧炭作卖,不出百年光景,京畿附近方圆数十里,山包包都空荡荡的,一眼望去别说什么参天大树了,连根像样能做棺材板的木头都没了。
朝廷这才紧急下令,南树北调,又修补保甲制度,每村每户必须守山植树,不得滥砍树木,算是地方官员的考课之一。
所以时至今日,京畿各处多见深山密林。
陈顺安猜测,恐怕正是如此,这些山林才成了潜灵作怪之物的巢穴,甚至还藏着藤精树怪、蛇仙山鬼。
那头明显需要大量血食,才能维持生存所需的大黑蛇,便是明证。
渐渐地,陈顺安跟着蛇道,钻山入林,来到一片人迹罕至的幽谷。
然后,蛇道戛然而止,到了这里彻底消失不见。
“嗯?”
陈顺安惊疑一声,鼻翼翕动,空气中残留的种种气息纷至沓来。
意念转动,冰冷而理智,剔除种种无关气息。
他驻足原地,稍作感知,身形消失于原地。
数息后,陈顺安再次回到此处,脸色有些难看。
那头大黑蛇,到了此处,宛若人间蒸发了般。
刹那间,行踪、气息只留存此地,其余地方居然没有半点痕迹!
“莫非,是什么飞遁土行之术,架起一阵妖风跑了?!”
陈顺安顿时有些嘀咕。
忽然,陈顺安的目光留意到草丛中,有一撮黄毛,还沾染着血迹。
黄皮子?
陈顺安想到了什么,心底一动。
吱呀!
土丘扫平,棺材板被掀开。
一座荒山坟窟窿前,陈顺安按刀而立,目光冷凛,盯着坟窟窿里面大大小小七八只黄鼠狼。
在月光中,一张张毛茸茸的尖脸满是惊恐,黑嘴岔子冒着油光,也不知偷吃了多少鸡鸭。
有的黄皮子还想往外逃,被陈顺安乱棒打回。
有的黄皮子则跪地作揖,求饶叽叽叽,摇尾乞怜。
还有的黄皮子,似乎也吃过人,双目血红,一闻到生人气味,顿时扑了上来。
陈顺安二话不说,一刀一个,当即将其剁翻。
原地血赤糊拉的,一名名同伴横尸当场。
剩下的黄鼠狼顿时不敢乱逃了,浑身发抖,黝黑的眼珠子滴溜溜的在陈顺安身上打转,吓得都快哭了。
这家黄皮子还有些文化,不知从哪里偷来了灶王爷的年画,撒泡尿贴在棺材板上,还学人一般,点了几炷香,焚香叩拜着。
这窃了旁人坟墓而成的巢穴,也有几个不大的耳室,吃喝拉撒都分开,竟有几分阴宅的气象。
“可惜,也不过是一群不会妖法的寻常精怪么……”
见此,陈顺安叹了口气。
“不对,若是真有妖法,陈某早就跑路了,也不会在此逗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