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家庄的炊烟裹着槐花香飘进巷口时，周志高正蹲在老槐树下，跟几个纳鞋底的大娘唠嗑。
他脱下皮鞋换上了村民送的千层底布鞋，裤脚挽得老高，手里攥着刚从地里拔出来的青蒜——这是他帮张大爷家掰蒜时“顺”来的。
“周书记，您说这世道咋就变了呢？”李大妈把鞋底拍得啪啪响，“以前养鸡能换盐，现在养个鸡都要被城管追着跑。”
周志高剥着蒜皮，听着大娘们七嘴八舌的抱怨。
她们说城管来了如何凶神恶煞，说工厂的黑水如何毒死了河里的鱼虾，却绝口不提村干部的事。他想起文档里“少有村民举报”的描述，心里渐渐沉了下去。
旁边的张大爷突然咳嗽起来，妻子赶紧递过水杯，眼神却下意识地瞟向村口的方向——那里停着辆村委会的摩托车。
“大爷，您这咳嗽得去看看啊。”周志高摸出手机，想给村医打电话。张大爷却慌忙摆手：“没事没事，老毛病了。”
他儿子在一旁欲言又止，最后只是低头猛抽烟。周志高看在眼里，记在心里，借口去厕所，悄悄绕到张大爷家后院。只见墙角堆着半袋发霉的玉米，旁边用粉笔写着“已查收”三个字，日期正是上周。
回到槐树下，周志高不再提举报的事，转而跟大家聊起了春耕。“今年雨水足，麦子能丰收吧？”他指着远处的麦田。
李大妈叹了口气：“收成真好了，可粮站压价狠啊，忙活一季，还不如去城里打工。”她说着，手指无意识地搓着围裙上的补丁——那是用儿子穿旧的工装改的。
离开王家庄时，夕阳把黄土路染成金色。
周志高坐在车上，看着后视镜里渐渐缩小的村庄，想起张大爷妻子那躲闪的眼神。
“小陈，”他突然开口，“把王家庄的村干部名单调出来，尤其是管扶贫的。”
文档里“贫困户的钱被暗领”的线索，像根刺扎在他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