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说谎。
这句话使燕仲留骤然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手按在桌子上,居高临下地冷冷盯着长鸢。
“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看到了,一场大火,”长鸢仰面笑着说,神秘的光芒在她眼中摇曳,“你在说谎。”
灰瓦屋舍开始模糊,像樽中晃荡的酒,晃出浪花,晃成一幅大火肆虐的景象。
他们站在火海深处,燕仲留看到有人与他遥遥相望,是十年前的他,但又不是在看他。
年轻的燕仲留半臂染了血,他面前有两个孩子,女孩昏迷,男孩在哭。
“爹……”男孩被烟呛的一把鼻涕一把泪,晕过去时,手还紧紧攥着爹的衣袖。
男人犹豫,最终咬咬牙,把男孩安放在柱子下,用完好的另一只手抱起地上的王姬,“盛儿……爹先把王姬救出去,然后就回来救你。”
可燕仲留还没来得及再次返回,宫殿烧塌了。
长鸢抬手,使画面在此刻戛然而止,淡淡睨向跪坐在地的燕仲留,“你那时,是怎么想的?”
“我以为房子能撑很久,我以为火不会烧得那么快,我以为我还来得及救盛儿……”燕仲留睁大眼睛,胸膛不住起伏,忽然诡异地笑了,“如果我能将王姬救出去,必是大功一件,大王定会嘉奖我!”
他疯了一般扑向长鸢,“如果没有我,哪有现在的你!”
“如果没有我,哪来的现在的你?尊贵的武公。”长鸢只轻轻一推,便使他重新跌回地上,她不再看他,使万物恢复原状,头也未回地离开这里。
他们喜欢为自私自利披上一层漂亮的纱衣。
没人知道燕仲留在危险面前,第一个想到的是功名。旁人只会说:武公为救王姬忠义丧子,大德啊!
他被封为武公,享受着权力与盛名时,又将一切都怪在王姬身上,恨来恨去,唯独不恨自己。
燕仲留是这样,夏王也是这样。
……
出府,燕仲留没下拦截令,府兵人敢上前阻拦,长鸢一路畅通阻,看到燕站在外面。
他站得不远,装束换成了软甲铁腕,浑身紧绷着,鹰一般紧盯府门,仿佛下一秒就要冲进去。
单枪匹马,他这是要干嘛。长鸢摇摇头,四目相触,那边男子的目光软了几分。
长鸢走过去,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回神了,我们走吧。”
“没事吧?”燕眼睑竖着道淡色疤痕,说话时眼睛眯着看府邸的方向,连带着那疤也微微动,像只伏低身子戒备的野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