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昏睡中听到那些对话,赤水丰隆绝不敢对着一个只是气质神似的男人喊已故好友的名字。
是从哪句开始听到的呢?他细细盘算着。
“玱玹应该查到我还活着……”
“我死去,瑱儿太小……”
……
面前的两人神色慌张,就这样盯着他看,没人打破沉默。
“璟,你还活着!”丰隆单手撑着坐起,“到底发生了什么,你变成这副模样?”
被丰隆认出来的璟转头看着小夭,正要开口,就听见丰隆继续问道:“你又是谁?小夭呢?”
丰隆眼睛扫过站在璟身边面生的男人。
小夭从慌乱中立马抽离,在原有男声的基础上刻意压低声音,回道:“小人名叫玟小六,是回春堂的一名小医师。”
“玟小六,回春堂?”丰隆没有收回目光。一旁的璟先一步走到床前,挡住丰隆看小夭的目光。
“是他救的我,”璟背起手,冲小夭示意让她离开。
不等小夭离开,丰隆先从床上下来,绕过涂山璟,走到小夭的面前。
原本打算要溜走的小夭,看到丰隆走到了她面前,她后退的脚顿了一下,想明白自己已经暴露,也不打算逃了,便收回后退一步的脚。
“小夭?”
还是被丰隆认出来了。
小夭也不打算逃了,低下头一副任人宰割的模样,站在原地等待丰隆下一步动作。
只听到眼前人冷哼一声,小夭抬头就看到丰隆的拳头已经落在璟的脸上。她上前拦住丰隆再次落下的拳头,怒吼道:“够了!”
这声呵斥将还带着酒气的丰隆喝止,本来还有些头晕的丰隆彻底清醒,握拳对着面前的空气用力一挥,转身拉着小夭往外走。
两只脚踏出卧房门时,丰隆停下,没有回头,但是确实对着屋内说:“当初娶小夭,我是问过你的。”
屋内的璟顺势瘫坐在地上,听着门外的脚步声吵嚷声,这段时间积压的思绪全部涌入脑中。
他原本以为,只要还能确定小夭对自己的爱还在,他便可以放在尊严,可是丰隆的到来,让他意识到,承诺在小夭眼中,比情爱更重要。
如果婚约还在,小夭必不会跟自己扯上任何关系。
他可以通过假死来判断自己在小夭心中的地位,可是以自己如今的身份,又拿什么来跟小夭相配。他知道放弃涂山璟身份的后果,如今便是被这结果反噬。
涂山璟只觉胸口一紧,疼痛从胸口处蔓延到四处,整个人倒在了地上。
跟着丰隆离开的小夭,终于在丰隆要强制带她离开清水镇时,挣脱了丰隆的禁锢。她也冷静了下来,平静地对丰隆说:“我跟你回去,但别再为难璟。”
为难璟?又在他的眼皮子底下抢他的女人,只给了一拳,只能算是很轻的惩罚。但他还是答应了小夭。
“我不为难他,但是你不能跟他再有任何交流,”丰隆放开牵来的马匹,“必须离开清水镇。”
入夜已久的清水镇,除了小夭跟丰隆,街道上已一人。
小夭环视一周,对丰隆说:“我答应你,但必须等到明日。”
商量好的两人又返回内院。路过璟在的卧房时,小夭顺着半开的门,向内看了一眼,却只见璟躺倒在血污中,一脸痛苦。
小夭忽觉心口一抽,立马冲进屋内,抱起璟大喊:“醒醒,涂山璟!你醒一醒!”
只是怀中人毫反应。
丰隆紧跟着小夭进屋,见此情景,一双手颤抖不已,他开口问:“璟,他,怎么样?”
小夭号脉诊断结束,看着怀里的人正在自我了断,她才意识到前些时日积极治疗的璟其实是靠着他的意志活着。这半个月里,他调理自己的身子,照顾她,并不是自己的医术有多高超,而是璟自己主动配合,所以治疗效果才会比平常人好。
可是现在躺在她怀中的璟却没有丝毫的求生意志,一如当年,她从海底苏醒,在木樨园里,看到璟毫生气地躺在床上。也是那次她才意识到,原来有人可以把她看的比他自己的生命都重要。
只是后来,后来璟被涂山太夫人骗喝了迷情药,信了防风意映。虽说如今知道这是一个局,璟是被陷害的,可是还是过了,她跟丰隆已有婚约。
小夭突然不懂自己内心,想不明白。她告诉过自己,不该为一个男人痛苦,可如今实实在在的心痛提醒着她,她放不下眼前这个人。
一直站在身后的丰隆就算看不懂儿女之情,他也看明白小夭对待璟跟他是不同的。他注视着小夭把璟抱在怀里的背影良久,最后还是退到屋外。他一直觉得人与人之间,率性而为,关系有远有近,但重在事业有成,有酒有朋友。
他以前看不透璟为何夹在小夭跟意映之间,搞定一个总是搞不定另一个。可当璟死后,玱玹与他商议扶持涂山瑱当涂山族长,他才知涂山家里弯弯道道的小动作。
现下,他却看清这场选择,并非是璟在选择,而是小夭在选择。
很明显,小夭还放不下涂山璟。
一阵马蹄声,倒是让小夭回过神。她回头看身后,已不见丰隆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