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有峰虽然是地主子弟,但在子云眼里,他就是自己的好哥们。
姚有峰少白头,子云经常和姚有峰玩,子云的妈妈硬说子云传染了姚有峰的白头发,骂着子云不让和姚有峰玩。
子云不听妈妈的话,不过,子云目睹了村里发生的一件事后,似乎有点明白妈妈的良苦用心。
妈妈其实是用“染白头”来阻止子云和姚有峰来往。
毕竟那个年代,地、富、反、坏、右是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姚有峰的父亲每到冬天,井台刨冰的活就像是天定的一样,必然是他来干的。
没想到,一个堂堂的贫下中农,在今年和自己为伍,也加入了刨冰的行列。
这个贫下中农是一队放羊的刘老汉。
刘老汉有一次抓住了薅羊毛的邻居王勇,王勇说起来和刘老汉还沾着表亲呢,王勇就说“二哥二哥你高抬贵手,孩子们的手都冻出冻疮了,我薅点羊毛给孩子们织个毛袜子毛手套。”
刘老汉一贯作风就是刚正不阿,别说是王勇家的孩子冻了手脚,就是他的孩子冻了,他也不让老婆薅半两羊毛。
其实,有些羊在冬天会褪毛,你不薅,它的毛也会掉。
刘老汉的观点,大伙都不薅,羊即使是掉毛,也掉的慢点,真要薅开了,那这只羊多半就会冻死。
刘老汉倔着脑壳,不听王勇的解释。
刘老汉非要报告大队姚支书去。
王勇就差给老汉跪下了,刘老汉也不通融。
大队支部书记叫姚得贵,往远了说,姚得贵和姚有山、姚有峰他们都沾亲带故着,不过姚得贵家在解放前是给姚有峰他们家扛长工的。
姚得贵人家是正儿八经的贫农出身。
解放后,姚得贵在斗争姚有峰他们家上,一点也不含糊,总是冲在前面,敢说敢干,是一名土改积极分子。
现在的姚得贵50来岁了,大高个子,四方脸宽鼻梁,一件洗的白净的蓝中山装板板正正地穿在身上,透出一种不怒自威的杀气。
只有嗓子,破锣声音,嘶哑着,让人听了不舒服。
见着姚支书,刘老汉沟壑纵横的老脸一红,嘟嘟囔囔地向姚书记说了王勇薅羊毛的经过。
然后刘老汉又补充道:“我怕他开了头,别人也有样学样地去偷去薅,到时怕就管不住大伙了,那羊儿们可遭大罪了。”
“要一碗水端平,我也没得法子。”刘老汉瞄一眼身后的王勇,“王勇家伢子们多,确实也挺可怜的,支书,你看这事——?”刘老汉把尾音拖的长长的,来表达自己的意思。
姚得贵的老婆原本在屋里,听外面吵吵嚷嚷的,就一手攥着纺毛线的羊纺子,一手抓着一把羊毛从屋里出来了。
姚得贵的老婆长的倒是不丑,只是精瘦,和自己的老公一胖一瘦形成了鲜明对比。
没等支书表态,姚得贵老婆就用公鸭嗓子骂向王勇:“生产队的羊毛你也敢薅,你是活腻歪了吧。”
王勇耷拉个脑袋,一句话也不敢说。
刘老汉的小闺女叫刘娟,长的眉清目秀,跟在刘老汉的身边,一个劲地拉刘老汉的衣襟,不让老汉多言,免得王勇受了处分。
刘老汉只觉得,不管哪个社员,薅生产队的羊毛就是不对。
姚支书威严地清清嗓子,用混沌的眼神上下翻转着看了刘娟几眼,嘶哑着说道;“这孩子长的越发好看了哦。”
“哦哦!”刘老汉不明就里,本来是来处理王勇的事,怎么扯到自家孩子身上了。
姚支书从中山装的衣兜里摸出一块水果糖,摩挲着小刘娟的手,把一块水果糖放到了刘娟的手掌心,“吃吧,可甜着呢。”
姚得贵老婆气鼓鼓的骂道:“死鬼,有正事你不处理,你冒那门子宝气呢?”
“啊,对了,你这样做可不对啊,扣你一个人半年的口粮吧,让你长长记性。”姚支书大手一挥,瞪圆了眼睛,也不和别的支委商量,就自个儿做出了决定。
一米七八大个子的王勇,黑红着脸颊,小眼睛努力地往大睁着,乜斜一眼刘老汉,“支书,我家人多,原本粮食就不够吃,这要是,要是,”王勇说着说着,竟然呜呜呜地哭起来了。
“要不我把我薅的羊毛都送给嫂子吧,只求支书大人大量,别罚我了。”王勇秃嘴笨舌,秃噜个嘴说不了个好听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