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是晚上九点整。
裴梦欢背对着床，身体往后倒，仰躺在床上，目光忍不住看向床头柜上那只手镯，像要透过它猜懂某人的意图。
但他马上就不用猜了。
叮咚一声，手机弹出一条消息，纤细的手指划开屏锁。
裴听寒：那天的事情，抱歉。
点在屏幕上的指尖轻颤，好半晌，裴梦欢盯着那行字，一动未动。
“可我不想说没关系。”少年躺在床上闭着眼轻声呢喃，自言自语。
他没有回复裴听寒的消息，只是起身径直走进了地下车库。这几日，他一直在司机的陪同下练车。
司机是个年轻人，笑起来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刚从队里出来，二十五六的年纪，脸上还带着纯粹的正直。
裴梦欢记得去裴氏集团的那天，他随手一指，那人便小跑过去把车门打开，护着他低头坐入车内的动作，如行云流水，笑容有礼而又不显得谄媚。
想到这，他的心情轻快不少，有了几分少年人的鲜活。
果然，这么晚了，司机远远地看见他，却还是咧开嘴冲他欣喜地笑，一路小跑过来说：“小少爷，现在是去练车吗？”
“嗯。”裴梦欢点头，看见这样的笑容，暂时能将烦恼事淡忘几分。
“今天我们还开上次那辆车吗？”
裴梦欢说是，下一秒眼前人的身影便迅速消失不见。
他沿着车库出口的方向随意往前走，身姿绰约。低调奢华的黑色车身缓缓驶至他左侧，随后副驾驶车门自动打开。
裴梦欢不假思索坐了上去，余光瞥见驾驶室男人完美的下颌线，他本能地转头看向他，眼里的愕一目了然。
紧接着手去拉门把手，想要立刻推门下车，但是车门落锁的声音先抢先一步响起。
不等他反应过来，男人一脚油门踩下，一路畅通阻地驶出了别墅。
“哥。”
裴梦欢半晌才开口，不带任何情绪。
“我上车了。”他想说的是，你开车了。
“没有。”
裴听寒面表情地解释：“我让小冼提前下班了。”
随后他眉头微蹙，补充道：“看下消息。”
裴梦欢不明所以地打开手机，发现并没有新消息提示，顿时明白了他的意图——
没有及时回复他，所以现在是来兴师问罪的？
“你已经看见了。”裴听寒手指握住方向盘，目光直视着前方，语气平淡。
裴梦欢没有否认。
安静地等待他的审判。
等了半天，耳边却只有汽车行驶的声音，就在他以为他要继续沉默下去的时候。
裴听寒突然开口了：“对不起。”
居然是对不起，难怪听起来格外悦耳动听呢。
按理来说，裴梦欢应该顺着台阶就下，可是，他鬼使神差地想到——
加上上辈子，你应该还欠我一句对不起。
没听见他的回应，裴听寒眉头一皱。不过紧接着眉头便舒展开，开始考虑他并没有听清这种可能性，于是提高声音再次道：
“对不起。”
裴梦欢：“……”
好吧，这也勉为其难算一个吧。
“所以那只手镯，是道歉礼物吗？”
裴梦欢看着前面被照亮的柏油路，忍不住问了出来。
车身平稳地行驶在宽阔平坦的大路上，周围车流稀疏。
裴听寒没有回答他，反而问道：“喜欢吗？”
裴梦欢心想，那种送女人的东西，问他喜不喜欢几个意思？但他转念又想，他这副身体即使勉强算半个女人，可你裴听寒又不知道。
不知道的话，只能是戏弄了。
“喜欢就是，不喜欢就不是。”裴听寒轻声说。
“那我不喜欢。”裴梦欢脱口而出。
生动又鲜活，连空气都明艳几分。
以为裴听寒会黑脸，没想到他只是淡淡一笑，轻飘飘地说：“我猜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