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插科打诨了一番,又商量起破梦的计策。
他们一致决定,此事应当速战速决,迟则生变。
然而,商量探讨了一下午的六礼,温椋被那一堆专业名词琐碎事绕得头昏脑胀,看着眼前兴致勃勃写下一连串婚礼计划的女子,他最终还是不忍心打断。
谢怀瑾刚拟完宾客名单,一抬头就看见温椋捏着纳征礼单发呆的模样,乐了。
“怎么,阿椋是在为花销犯愁吗?”
他笔杆一歪,敲了敲旁边刚刚自房梁上找出来的百宝箱,笑道:
“师父师娘曾是名门望族,虽说是逃难来此,但还是略有些家底的,阿椋不必因此忧心忡忡。”
“并非如此。”
温椋笑着摇了摇头,温声道:
“我只是在想…若是按照阿瑾的计划去准备的话,我们可能得三四个月之后才能举办婚礼了……”
他将礼单拎到谢怀瑾面前,细长的手指从第一竖行开始比划。
从上到下,换行。
又从上到下,又换行……
连着划拉了好几次,示意道:
“看,需要置办这么多东西,我们可能还得另起一间屋子来放置它们。
唔……三四个月恐怕还不太够……”
谢怀瑾如遭雷击,难得地怔愣住了。
他想,大概是最近太过幸福顺遂,他真的是有些得意忘形了。
忘了这是个梦境世界,也忘了,这并不是真正的他和他的婚礼……
他甚至懦夫到……都不敢将真正的自己展露给他看……
气氛顿时萎靡起来。
“……你说得对…时间太久了…东西太多了…………”
温椋看着谢怀瑾像瞬间枯萎了的花,忍不住心口一痛。
他伸手将谢怀瑾刚刚写得密密麻麻的纸张整理一番,折好放在他手边,盯着谢怀瑾低垂地眼睫认真道:
“三四个月,或是半年也未尝不可,我陪你。”
谢怀瑾闻言,低垂着的头瞬间一扬,眼里的惊喜猝然迸发出来,灼得温椋心口猛烈一跳。
“阿椋……”
谢怀瑾紧紧盯着温椋的眼睛,想要在里面挖掘出真相。
他想知道阿椋是真的这样想,还是只是在安慰他。
“我会当真的……”
温椋强忍着羞涩,才没有在他那直勾勾的眼神下挪开视线。
他迎着谢怀瑾灼灼的目光,绯红着脸,肯定地回答道:
“嗯,我也是认真的。”
谢怀瑾微笑起来,接着越笑越开心,越笑越畅快。
温椋似乎也被他的好心情感染,端坐在椅子上看他笑得两眼弯弯欢快非常,于是也浅浅地笑开。
谢怀瑾乐够了,最终还是否定了自己的计划。
与其在别人的身份遮掩下自欺欺人,不如尽快确定他们彼此的感情,以真实的自己,邀天地共证。
“还是一切从简、速战速决吧,不然我怕破梦太晚,某些人得做鬼中野鸭,被下锅油炸~”
他将之前的成果收拢做一堆,准备撕了了事。
“……别闹。”
温椋因着他的调侃奈一笑,将谢怀瑾手中的一摞纸抢救回来,卷了卷往他头上轻轻一敲。
谢怀瑾缩了缩脑袋也没在意,探头看他将那一摞纸仔细收到百宝箱里,问道:
“不扔了吗?”
温椋手一顿,不知道该如何解释自己的行为。
他只是不想看到,阿瑾将自己欢欢喜喜努力了一整个下午的成果,就这样轻易地毁了而已。
“……唔……”
他垂着眼含糊的应了一声,也没给出更多的解释。
谢怀瑾盯着他耳尖上的一抹红,微微笑了,也不再追问。
深夜,万籁俱寂。
温椋躺在硬板床上,有些辗转难安。
明日还要继续给孩子们授课,教些什么好呢……
阿瑾说,她本是坐在堂下的学生之一,可是今天好像没看见有小女孩啊……明天再看看……
阿瑾明日要去县城里购置婚礼用品,会不会提前遇到徐员外?要不…我还是停了课,与她一同出门吧……
……好黑啊,好安静啊……
温椋感叹着,他从没有在如此昏暗的环境下入睡过。
不知道阿瑾在隔壁会不会害怕……我应该给她留一盏灯再走的……
温椋有些懊恼。
笃笃笃——
突然,寂静的夜里传来了一阵轻轻地敲门声。
温椋瞬间抓住了身侧的柴刀,悄然起身,缓缓靠近门侧。
等待了片刻,似是见门内人毫动静,那人又敲了敲门。
笃笃笃——
“阿椋……阿椋你睡了吗?”
门外有女子熟悉的嗓音响起,温椋松了一口气,原来是谢怀瑾。
他赶紧抽开门栓,将门打开。
只见谢怀瑾身着细布亵衣,外面草草披着一层连袖子都没翻卷顺的外套,发丝凌乱、眼眶微红地持着油灯站在门外。
他的心立刻就提起来了,赶紧将人迎进屋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