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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四、赖账(1 / 2)

十四、赖账

师兄非我梦中人。

李忘生端坐在岸边,双手交叠放于膝上,眼前金星乱冒,头上黑云压顶,如鲠在喉,堵得他喘不上气来。

自从重生到师兄身上,他本以为再没有什么奇闻诡事能骇到自己,如今得知真相,一时大惊失色,继而尴尬得地自容。

师兄缘何入我梦中,还行此逾礼之事?

回想起那灵巧的手指如何抚弄揉捏,粗硬的剑茧又怎样蹭过前端,李忘生就觉得头皮发麻,后颈的寒毛都要炸起来。

仅只梦中意淫师兄都教他羞愧难当,怎敢相信是师兄本人降临,不光撞见他误中春药丑态百出的样子,还亲手抚慰了他躁动难安的欲望!

李忘生觉得两辈子加起来都没有这一刻丢脸。

那可是师兄持剑的手!

他仰慕师兄,便觉得谢云流从头发尖到脚底板都神圣不可侵犯,那一手炉火纯青的剑术更是师兄立身之本,一个武学奇才持剑的手不该碰触任何不洁之物,遑论其他男人的尘根。

不仅有辱斯文,更是暴殄天物!

上辈子又素又寡,这辈子梦里开荤,李忘生心神激荡之下,钻进牛角尖里出不来,而且神奇地回避了“师兄何苦如此”的疑惑,一门心思去消解“师兄竟然自污”的震撼。

这未尝不是一种鸵鸟行为,可耻但有效,反正打死他他都不会去问谢云流本人这种寡廉鲜耻的问题,又不是寿星上吊嫌命长,谢云流这张刻薄的嘴他领教过不止一次,实在犯不着重活一世还上赶着给自己找不痛快。

想不明白就不想了,致虚极守静笃道法自然,提上裤子又是一条好汉。

谢云流挑了块石头坐下,上身微向前倾,翘起二郎腿,用宽大的衣袍掩盖住蠢蠢欲动的下身,看着师弟白一阵红一阵的脸蛋,再看他眉尖微蹙,似嗔似恼的神色,心里实在痒得厉害,想把人抓过来狠狠磋磨一顿,逼着他娇声娇气地喊师兄。

师弟却总不遂他的愿,整理好衣服就直挺挺地坐在对面,要不是离太远说话不方便,他毫不怀疑李忘生会坐到池塘对岸去!

他指间犹有热意,胸中余波未平,自然体会不到师弟那百转千回的纠结心思,依他所见,方才气氛旖旎,李忘生又半推半就身娇体软,就该一股作气攻城掠地,让师弟完完全全属于自己。

也省得他舒爽完了拒不认帐,还摆出一副受尽惊吓的委屈样儿!

谢云流越想越生气,面色阴郁,一言不发,就等着李忘生识相点主动开口哄他。

事实证明,李忘生如果识相,他就不叫李忘生了。

他眼睁睁看着师弟的脸色从羞恼到淡然,不过在几息之间,又成了那个八风不动、心如止水的玉虚真人。

李忘生思虑再三,决定揭过那些让人尴尬的话题,难得师兄对自己心平气和,切不可因自己笨嘴拙舌再惹他不快。

“衍天宗奉天循道,避世已久,萧宗主于奇门占术造诣颇深,能得他出手相助实属你我之幸。”他语气平静,一板一眼,“待东瀛诸事了结,我必登门拜谢。”

谢云流听他夸别人就不痛快,故意唱反调:“你最不喜出门交际,倒肯为萧卿云破例?”

李忘生抬头看他一眼,淡淡道:“衍天宗虽远在关外,其门下弟子却与纯阳时有往来,师父常感慨袁老宗主料事机先,入宫请罪之前曾命我尽快遣散弟子,若形势真到不可挽回的地步,纯阳也免不了要效仿衍天宗。”

他声音清澈柔和,不紧不慢,仿佛在闲话家常,谢云流却听得字字惊心,暗道若非自己经此奇遇重返纯阳,怕是一辈子也从得知师父对他的拳拳舐犊之情。

难怪纯阳宫只余下寥寥骨干弟子,师弟更是因连日操劳而病倒。

原来他也曾被坚定不移地选择过,也曾被不遗余力地庇护过。

可叹他轻狂冲动,刚愎固执,屡屡行差踏,致使亲痛仇快,活该半生飘零。

李忘生见他面色凝重,以为旧事重提又勾起师兄的怨怼,忙哄劝道:“师兄不必自责,就算换成别人,师父也会竭力保他恙。”

修道之人,心存即道存,人在则教在,若为守住那几座山头的基业而罔顾弟子安危,便是失了本心,逆天理,灭人伦,纵一朝得道也颜面对三清祖师。

所以当年他顶着谢云流的指责怒骂一力保下祁进,哪怕此举让师兄对自己深恶痛绝,二人的情分也因此消磨殆尽。

有能者力挽狂澜,能者防微杜渐,洛风是自己亲手养大的,眼看着他倒在祁进剑下,李忘生如何不心疼?然大既已铸成,多杀一个祁进,也不过是再添一桩悲剧罢了。

他不想再失去任何人了。

“快意恩仇”四个字,说起来容易,听起来解气,而世事岂能尽如人意?他李忘生终非恣意潇洒的江湖豪侠,只是个枉中取直的凡夫俗子而已。

“师兄如今留在纯阳,正好协理教务,为师父分忧。”他垂下眼睑,将牵挂之事一桩桩交待,“风儿勤勉刻苦,性情淳厚,不可太过严苛,博玉寡言多思,须时常陪伴开解,师父下山云游时一应往来应酬都要代为发付,何潮音前辈那里逢节拜望,礼仪不可荒废,师兄向来仗义疏财,若银钱不凑手,我衣柜下层存着些银两,师兄尽可取用。”

谢云流越听越不对劲,李忘生这态度不像叮嘱,倒像托孤,连私房钱都交代了,说得好像自己总是入不敷出,不得不觍颜吃师弟这口软饭。

虽然软饭很香……不对,谢云流挥去脑中不合时宜的杂念,肉烂嘴不烂地呛道:“我花你的钱做什么?”我堂堂刀宗宗主,开宗立派之后也经营得有声有色,可没沦落到求人接济的地步!

也不对,现在不是计较面子的时候,他尽量缓和了语气,问:“你伤情碍,还留在东瀛做什么?”

他想起李忘生误中春药之后的诱人情态,心猿意马,嘴上却愈发咄咄逼人:“万一再被人算计到床上,生个孩子还不知该姓谢还是姓李!”

李忘生脸一红,怨师兄哪壶不开提哪壶,他好不容易绕过这个难堪的话题,谢云流又不依不饶地扯了回来,追着问他为什么盘桓不归,恨不得即刻启程来东瀛接他回去。

谢云流心里也纳闷,李忘生只是代自己东渡,又不像他当年那样与中原武林势同水火,师父也知内情,师弟该归心似箭才对,缘何推三阻四不肯回来团聚?

平时连山门都不肯出的人,如今出了国门,以李忘生的性格,总不至于是沉迷异域风貌、乐不思蜀吧!

“以你的武功,抽身离开易如反掌,何苦羁留他乡,让师父放心不下。”

算算时日,一刀流还未成气候,东瀛弹丸之地,诸侯战争如同村夫械斗,李忘生即便学艺不精也是吕祖的得意弟子,完全可以在东瀛横着走,唯所虑耳是他年轻稚嫩不谙世事,孤身上路难免波折不断,还是自己前去接他更保险。

谢云流正在琢磨如何向师父辞行,李忘生抬眼看他,犹豫片刻,轻声问:“师父放心不下,那……师兄呢?”

这恐怕是他能说出口的最放肆的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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