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不好的想法是怎么来的,怎么一步步演变成了具体的事情。雪玲说:“当大脑里出现想法人们把它当真了,然后去跟随,就会演变成真相。那些想吃东西的人,有个想法是想吃东西,然后产生饥饿的感觉,他们就会受不了,尽管人并不需要那么多的食物……所以人就陷入到头脑里了。”冰雪看着桌上的台灯发呆,她还是不理解,那对她来说太难了。“所有人都在那么生活,都不知道自己是自己头脑以外的什么……”冰雪说,似乎是询问,接着她想起最近母亲跟她说的丽丽的事情。
丽丽生下的孩子被送到了不知情的人家,而且她还嫁给了一个哑巴,她后妈很不待见丽丽经常虐待她,丽丽就丢下一切逃跑了,她逃走了,从那以后冰雪再也没听说过她。如果生命是干净的,那么那些使用道德伦理判断的人倒显得肮脏了。“生命本身没有判断、评价……是人定义了一切,赋予了被判断的事物不好的定义,仅此而已。”
雪玲最后的告诫是:“不要去隶属于别人的规则,那样就会显得有些可怜。”冰雪一下子不知道自己应该属于什么了,或者说相信什么?那时候她的心已经被外面的世界驯服了,别人说什么都会让她感到焦虑、不安、痛苦。看着苍白枯竭的院落,她站在外面一步也不想动,房子里很冷很冷,一进屋那些干柴、煤块、尘土、杂质暗暗的散落在四处,黑色的影子藏在一些缝隙和墙角,藏在爷爷的鼻翼和下巴或者衣服褶皱处,那些冰冷也是。爷爷的这间房子左边是一个有窗户的卧室但是里面很破,窗户也全都是漏风的,爷爷在床边订了很多布将寒冷隔绝,但是风几乎孔不入让房间里的东西都变得像冰块,连火炉里的火也不怎么起得来,爷爷缩成了一团,弟弟头上围着什么,身上盖着几层厚被子,冰雪猜泽优穿着毛衣和保暖衣睡的。有时候她觉得自己被困住了,至少有一个以上的迷宫在她周围……所有人都被困在里面了,只有雪玲没有,她不在人们的计划之中。
“推动故事发展的总是整体,一种扭曲的价值观可以风行,是大家一起努力的结果,不是谁做了,不要等着别人来认,而是自己。”这是雪玲在学校一个高三女生因为压力大而跳楼后说的话,冰雪问为什么,“我们什么都没做。”“就是因为什么都没做,如果你觉得教育不合理就不要把孩子送到学校,每个人都这么做,那么他们想要的调整才会发生,,你觉得很偏激,很困难,是你不相信自己可以改变什么,所以干脆跟随大流。”一朵花落到地上像玻璃那样碎去,她只是用死亡来提醒活着的人“没那个必要”,“什么意思呢?”“没有你想象的痛苦,你以为的痛苦根本不存在,父母的不理解,学校的压迫,人的知……只是一个游戏,那不是真的……很多人认为他们不能做他们想做的事,那不是真的,克服了恐惧的话,一切都不存在,但一切又都存在。”“可你知道这一切有多真实吗?父母、社会、学校……”“我知道尤其是父母……”
冰雪想起自己跟爸爸的对话,有天爸爸用大型电锯锯木头的时候她说:“电锯很吵吧,你锯木头的时候戴着帽子吧。”他说:“你要好好学习,我都是为了你们。”“电锯很吵,你耳朵好吗?”冰雪想关心他,但是他的表情很奇怪,冰雪说不出来,就像是一个小人占到了什么便宜似的责备说:“那你还不好好学习!”为什么他会觉得自己谋生活完全是为了孩子,难道没有孩子他就不用谋生了?难道没有她,父亲会过的幸福吗,怎么会呢?她从没听过父亲哪次跟母亲吵架是因为她和弟弟,这完全是因为他喝酒没有自制力导致的。这些谎话怎么穿上马甲就变成“爱”了呢,这明明是控制。小时候泽阳就说过如果一个人恨你,他会经常说:“别那么做,不管你做什么,他都会说,而且总是把为你好挂在嘴上。”父母和老师几乎都是那种类型。每个人都知道一个不断犯的人才能长大,那些不允许你犯的人只是在阻止你长大。
父亲总说“没读过书,不知道说什么”,多么荒诞的理由,这难道不是赤裸裸的欺骗?一个从两三岁开始说话的人,一个跟任何人都能夸夸其谈的人说:“没读过书,不知道说什么?”冰雪心想她该怎么理解这件事情呢,整个社会居然把这种理由当成“感人的东西”在营销。雪玲说;“他们只是没觉知到爱,不懂,因为……生命要提高一个层次是需要时间,需要经历的,你可以把它叫进化……精神进化的道路就是控制自己的心智,头脑,然后去靠近爱。”这一次她觉得雪玲说的一点都不透彻,一点都没把她心里的那种感觉说出来,冰雪讨厌这个世界居然没人把那种感觉形容出来,而她自己一遍遍的比喻、尝试最终只是失败,只有一些脏话像底座上装了弹簧似的在她脑子里蹦跶,对,那种感觉就像一个强盗把她洗劫一空,却假装是个好心人来报案,并且关心她说“丢了什么?”“人没事就好。”“我也帮不了什么,只能安慰你。”就是这个情形,只是那个盗贼并没有觉得自己是盗贼,他意识不到,不是他不想,是他还没有“不去偷盗”的文明。“就算他们是掠夺者,也要你允许他们掠夺才可以。如果你不允许,置一切为外物,他们又能掠夺什么呢?”雪玲挑眉看着她,就像是听到了她心里的声音,冰雪这一次大概听懂了,原来泽阳说要去克服的恐惧是‘他以为自己拥有的东西’。
冰雪此刻像一截皮线一样缠在了一起,通上电她就会变得炽热,她试图把自己解开或者焚毁,好像曾经她有很多问题,她害怕把那些问题弄丢,以后不知道题目就开始作答。自从有了那个想法,她笔记本上就挤满了文字,问号,有的潦草,有的端正,有的很霸道占了两三行,有的很乖顺,各种各样的。关于父母、社会、自己、雪玲、吃、喝、睡觉、人体、宇宙、梦境……乱七八糟的事,几乎生活中的全部对她来说都是问号,是她不了解和法回答的命题,除了雪玲偶尔会回答一些问题,她得不到答案,而且她没办法验证雪玲的答案是否可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