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考结束后的第三天，林子衿来到属地派出所办理军校政审。林子衿跨下自行车，将它斜倚在墙上，摘下头盔，对着派出所门口的窗户整理被压变形的头发。林子衿沉重地叹了口气，他清楚地数着，这是他为了填这张政审表跑的第6个地方了。林子衿从市里的一所重点高中毕业，距自己家所在的这个小县城有100公里。他们这儿大概以前从来没有过像他这种情况，能考入市里的重点高中的寥寥几，愿意报考军校的更是屈指可数，两边的相关单位像踢皮球一样来回推辞，都不愿意解决这种新麻烦。林子衿每次想发火都憋了回去，每一个接待他的工作人员都很热情，所有人脸上都镶着一个完美的微笑，可就是不办事，政审表上的两处政审意见栏始终是空白的。
林子衿拉开派出所的大门，走了进去，把背包放在一旁的接待长凳上，翻出刚从市里邮寄回来的政审表，快递的包装还没来得及拆。
“叔叔，这个政审表需要您帮着填一下。”林子衿把A3纸打印的政审表从快递包装中小心翼翼地拉出来递给大厅里接待的民警。民警接过政审表的同时，林子衿留意到他背后的值班表，45位警察，37位在岗，1位请假，7位其他，请假的警察名字叫吕健，值班表第一位叫李建国，应该是所长。值班表从上到下排列的名字，名字的特色明显地逐渐从70年代向90年代转变……
“怎么今天才来，不晚吗？负责政审的小赵今天不在哩。”民警带有一丝埋怨语气的疑问拽回了林子衿溜走的注意力。
“市里武装部让我今天来这办政审。”林子衿知道，摆出“市里”这种大头衔能让他们办事时多一些痛快。“你看这上写的：到文荣街道办理，麒麟部长。戚麟部长让我来的。”林子衿补充说道。
民警看了一眼政审表上的连笔铅笔字迹，露出了那已经让林子衿审美疲劳甚至感到恶心的标准的微笑。“我现在给小赵打个电话，你坐那儿等一会儿。”
林子衿按民警手指的方向走到一旁的木椅坐下，开始打量这个派出所。进门左边有两个房间，靠外一侧应该是储物室，几个铁柜里的东西看不清是什么，柜子上摆放着三个头盔，落满了灰尘，但并不是林子衿常在新闻中看到的警察戴的那种帅气的防爆头盔，更像是普通的摩托车头盔。靠里一侧大概是派出所的食堂，刚才的几分钟里，林子衿注意到一个穿红衣服、白皮靴、白高帽的男人来回进出了两趟。大门正对着是一道密码门，从林子衿坐的位置可以看到一个装有铁栅栏的房间，像是审讯室。大门右侧是办理身份证的房间，一个年轻的女警察正在给人拍照。
“把表给我吧，我去找小赵给你填。”民警再一次打断了了林子衿对这个派出所的打量。
林子衿起身把表递给民警后又重新坐下开始打量着。
“一会儿你就说你头疼，要去医院做检查。”一个黑衣男人牵着一个穿裙子的女人的手走进来，吸引了林子衿的注意。男人拿出门禁卡扫开了大门正对的密码门，带女人走了进去。应该是这儿的警察，不过他怎么能教人装病讹诈呢。这是林子衿第二次对这小县城的派出所民警失望了。林子衿想起了第一次的经历，隔壁装修队为了省50块的防水材料费，一连三场大雨把他家的一面墙和墙上的两个实木碗柜泡坏了。找了一年才找到的装修队队长只想赔1千块钱了事，父亲坚持原价赔偿1万块。装修队队长想耍赖跑路，被父亲摁在家里的沙发上不让走，身为医生的父亲平日里和蔼可亲，是患者们公认的好大夫，此时脸上凶恶的眼神林子衿也是第一次看到。